【大国工匠· 河海人】匠心守望大坝 热血倾注河川 —— 记国家卓越工程师、足球彩票1979级校友王仁坤

王仁坤,本科、硕士均毕业于河海大学,首届国家卓越工程师、全国工程勘察设计大师、新世纪百千万人才工程国家级人选、中央企业优秀共产党员、全国五一劳动奖章获得者、首届中国大坝杰出工程师,现任中国电建集团成都勘测设计研究院有限公司专家委员会主任,国家能源水电工程高混凝土坝分中心和地下工程分中心主任。工作近40年,王仁坤先后主持或参与国内外20多座大、中型水电工程设计,主持攻克了300米级特高拱坝安全控制等数十项重大关键技术,支撑了由他主持设计的溪洛渡、锦屏一级、大岗山等特高拱坝巨型水电站的成功建设,创造了众多世界之最,代表了当今世界水电工程的最高水平。


胸怀禹志守初心

1979年,怀着要把错失的岁月弥补回来的雄心壮志,带着对改革开放的热切期盼,王仁坤成为了那个年代的佼佼者,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位于江苏南京的华东水利学院(现河海大学)。接到学校录取通知书时,王仁坤很激动,“一个山区农民的儿子可以上大学了,心里别提有多高兴。”当时,村里人问他,考上什么大学时,王仁坤自豪地说“华东水利学院”。

虽然初次结缘“水利”,但对于水利是干什么的?那时的王仁坤还是难以道明一二,朦胧地感觉大概是干与水相关的事。治水,来源于小时候就听说过的大禹治水故事,也来自于亲眼所见的童年经历。王仁坤的父亲参加过抗美援朝,复员后在家务农,和乡亲们以肩扛手提的方式参加过当地几处小水库的修建。王仁坤还记得当时父亲说,“水利就是修水库、修水渠,干旱时农民有水喝,农田有收成,以后你要争取当个工程师。”父亲的话对王仁坤而言,是希望,更是嘱托,他暗下决心,“今后一定要当个水利工程师!”因此,王仁坤兴奋地来到中国历史上第一所综合性水利大学河海大学,在这里接受最丰富、最扎实、最前沿的学习提升。

上大学后,王仁坤在学校厚基础、重实践、强运用的校风熏陶下,既重视读懂有字之书,也重视读明无字之书。还记得第一次校外实习,他和同学们来到安徽六安,看到佛子岭宏伟的连拱坝、水库和发电厂房,听取工程设计师对大坝等建筑物的设计、施工和水库效益的情况介绍。王仁坤还清楚记得,当时设计师介绍,佛子岭这座连拱坝水库是我国自主修建的新中国第一坝,以防洪为主兼有灌溉、发电、水库航运等功能的大型综合性水利工程,是治理淮河第一个重要工程,受到党中央的高度重视。而这座大坝的总设计师汪胡桢,就是河海早期毕业生,这让王仁坤的内心充满自豪。正是这次实习,王仁坤第一次感受到了高坝大库的宏伟与巨大作用,也让他联想到了家乡的旱灾和山河水情,深感水利建设任重道远。

1986年,王仁坤从河海大学研究生毕业,面对众多机会,他选择回到四川,来到中国水电勘测设计领域“八大金刚”之一的成都院。当时成都院正在设计中国最大的水电项目——二滩水电站。这是我国首座突破200米大关的高坝,一毕业就能参与设计这样的工程,对王仁坤的快速成长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二滩工程所积淀形成的设计方法体系,也为后来拱坝设计提供了“二滩模式”。

随着西部大开发、西电东送战略的实施,成都院加快了溪洛渡、锦屏一级、瀑布沟等一系列水电工程的前期研究论证。“水电人大展拳脚的时代到了”。王仁坤倍加珍惜,如饥似渴地汲取知识,在攻克难题和创新应用中锤炼本领,也更加坚定科技报国、为民造福的理想。王仁坤所在的水工二处当时主要承担高混凝土坝枢纽工程设计,主导了二滩、溪洛渡、锦屏一级、大岗山等一大批举世闻名的特高拱坝枢纽工程设计。其中溪洛渡、锦屏一级拱坝都是坝高300米级的超大型水电工程,也正是在参与和主持国内外20多座大中型水电工程的设计过程中,他从一名普通工程师,一步步成长为成都院总工程师。

金沙江溪洛渡水电站

雅砻江锦屏一级水电站

一项项“杰作”,都是无数像王仁坤这样的水电建设者的智慧与汗水的结晶。金沙江溪洛渡水电站,混凝土拱坝高285.5米,装机容量1386万千瓦,2013年建成投产,是当时国内仅次于三峡的世界第三大水电站,综合技术难度居世界之首;雅砻江锦屏一级水电站,拱坝高305米,是世界已建第一高坝,因地质条件极其复杂,拱坝设计极具挑战性,业界素有“三峡最大、锦屏最难”的说法。溪洛渡和锦屏一级水电站作为中国水电引领全球的里程碑工程,荣获工程界“诺贝尔奖”——菲迪克杰出工程奖;大渡河大岗山特高拱坝的地震基岩设计水平峰值加速度为世界高坝最大。依托这一系列特高拱坝工程,带领团队,攻克了数十项重大科技攻关,创建了300米级特高拱坝设计方法体系与安全控制成套技术,研发了特高拱坝枢纽泄洪消能设施的布置及结构设计方法,构建了地下厂房超大洞室群围岩稳定控制方法体系与成套技术。其中,300米级特高拱坝安全控制关键技术获得国家科技进步二等奖。2022年,泸定突发6.8级地震,距离震中仅21公里的大岗山电站正常发电。这些已建成投产的“大国重器”攻克了一系列世界级关键技术难题,摘得了全球工程领域最高荣誉,为引领水电技术进步、推动水电事业长足发展、保障国家能源安全、促进经济社会高质量发展作出了重要贡献。身为设计院技术总负责、工程总设计师,胸中有丘壑的王仁坤充满激动和骄傲。

大坝无言屹江河

现如今,中国水电已成为一张闪亮的中国名片,带动中国技术、中国标准、中国制造和中国文化“走出去”,是中国“一带一路”倡议中重要的角色扮演者和承载者。谈到参与过的多项国内外大中型水电工程的设计,王仁坤印象最深刻的要数溪洛渡水电站。在招标设计阶段,本着为国家、业主高度负责的态度,体现设计人员精益求精的精神,他率领一大批设计科研人员,开展了一系列设计优化和深化工作。作为总设计师,他经常问自己:“我们设计的拱坝是不是既能保证安全又能兼具达到经济和环保?”

王仁坤(右3)与设计人员讨论研究工程问题

在王仁坤的记忆中,溪洛渡拱坝优化设计乃至整个工程的优化设计,每前进一步,都付出了无数艰辛。在工程招标和技施设计阶段,优化设计共节省了直接投资15亿元。其中,最具挑战性的就是拱坝建基面优化研究。可行性研究推荐的拱坝建基面置于微新岩体,进行优化后,主要利用弱风化下段岩体,建基面开挖深度平均减少了15-20米,但问题也随之而来,“对于一座特高拱坝,这样做行不行?对大坝的安全有没有影响?影响到什么程度?”显然不能靠简单的算数题得出结论。特高拱坝的建基面嵌深嵌浅,对投资和工期的影响巨大。在查清坝址地质条件的基础上,紧紧抓住坝与地基相互作用及影响的辩证关系,经过巨量数值分析和物理模型验证,建基面外移至弱风化岩体,通过加强基础固结灌浆和坝趾区锚固处理,仍可维持良好的承载能力和抗滑稳定,结合拱坝体形优化,不仅维持大坝安全原有等级不变,而且因建基面嵌深减少,拱的跨度减小,整体刚度增强,大坝整体超载安全度还略有提高。通过无数次摸爬滚打之后,创新性提出了特高拱坝合理建基面设计方法与评价标准。

王仁坤说,别小看这么一个建基面嵌深的调整,基础开挖和大坝混凝土浇筑工程量比可行性研究推荐方案分别减少了约160万m3和110万m3,节省工程直接投资约6亿元,工期缩短半年多,经济效益十分显著。《溪洛渡拱坝优化设计报告》也获得多名院士、专家组成的评审专家组的一致肯定,被潘家铮院士称为“高坝设计宝典”。

溪洛渡左右岸地下厂房各布置2条出线竖井,内径达11米,深度约500米,超过上海环球金融中心的高度。竖井内主要布设管道井、电梯井、楼梯间、前室、加压送风井及电缆井等,以目前的施工技术,如果在岩石上开挖如此深度的竖井,并不算难事,而溪洛渡竖井偏偏遇到拦路虎——上部厚达120米的洪积冰积覆盖层,往下才是岩体。

考虑结构衬砌需要,开挖断面直径约14至15米,这么大尺寸的电缆竖井穿越如此巨厚覆盖层,在水电工程及其他矿井工程中没有先例。由于没有类似经验可以借鉴,王仁坤和团队追寻答案的过程并不顺利。当时他们了解到煤矿的一些矿井与溪洛渡出线竖井的覆盖层有相似性,便去调研并收集施工经验,结果令人失望。这些覆盖层的深度往往较小,超过50米的都不多见,洞径也小,处理起来相对容易。依葫芦画瓢,绝对行不通。

在工程界,洪积冰积覆盖层成井的处理方式,大致有冷冻法、沉井法、灌注桩法等。照搬这些常规方法,费用无法估量,也不符合工程实际。在这些“寻常路”上绕圈,总是不得要领。但问题摆在那儿,总是要解决。

后来,王仁坤带领团队打破传统方法,创新性提出“二衬法”,并针对顶部洪积层的井口锁固和小梯段开挖衬砌的施工方法。所谓“二衬法”,即衬砌分2次完成,第一次只衬砌井壁外侧一部分,起到覆盖层竖井的固壁作用,让竖井开挖成型;第二次将余下的衬砌连同井内其它结构自底至上连续施工。“二衬法”可以确保深大竖井施工过程中的井壁稳定和安全,又满足机电预埋件和设备安装的定位与精度要求。

尽精微于方寸之间,致广大于广阔天地。一系列自主创新的先进技术让中国水电独步世界,但王仁坤心里清楚,先进技术一定要与重大工程实践相结合才能得到发展与进步。今后的水电建设,大多在江河上游,高原腹地,甚至是异国的未知地区,环境更艰苦,遇到的难题更多,唯有淡泊明志,方能宁静致远。

2024年1月19日,“国家工程师奖”表彰大会在人民大会堂举行,大会对81名“国家卓越工程师”和50个“国家卓越工程师团队”进行了表彰。以党中央、国务院的名义开展“国家工程师奖”表彰,在我国尚属首次。王仁坤获得了“国家卓越工程师”称号,又一次留下了河海人服务国家“江河战略”的精彩印记。闪耀的奖章,见证了大国重器创新争先的时代篇章。这让王仁坤倍感振奋,也让河海人倍感骄傲。“工程师是推动工程科技造福人类、创造未来的重要力量,是国家战略人才力量的重要组成部分”。王仁坤深刻感受到,这是对千千万万名工程师的肯定和礼赞,将继续发挥自身优势,坚定理想信念、勇于探索,为水利水电事业的发展做出应有的贡献。

母校情深燃岁月

盛行千里,不忘提灯引路人。成就的背后,王仁坤感恩在河海七年的培养塑造,那是他最温馨美好的青春时光,也是最激情燃烧的昂扬历程。谈到初入校园时的情景,王仁坤说,除了兴奋,就是新鲜。从未走出过大山的农家孩子,第一次远行,第一次坐火车……,看到外部的世界,什么都新鲜。从四川达县到南京,路上就花了好几天,到达南京火车站已是深夜了。

刚入校园很兴奋,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王仁坤便与同寝室先到的几位同学,在校内转了转。“当时就觉得学校很大,水利馆、工程馆、北教、图书馆、宿舍楼、食堂,还有大操场……,栋栋楼房既高又大,比起家乡中学的平房建筑,简直是天壤之别。”两条马路十字交叉,人来人往,好不热闹。绿树成荫,环境优美,“不愧是大学,是深造学习的好地方!”

而王仁坤在随后的日子里也一头扎进了书堆里,向师长求教、向书本求知、向实践求真,他走进了一片无限敞开、具有无限可能的新天地。宿舍-食堂-教室,三点一线的生活是他的日常,自习有时也会去图书馆,“就是空位太少了,那时候学生除了学习也没有别的想法,图书馆要抢座位,梯教上晚自习也要抢座位。”在王仁坤的印象中,大多数授课老师在课堂讲授中条理清晰,娓娓道来,受益良多。比如,徐芝纶先生讲授弹性力学,徐道远先生讲授材料力学,卓家寿先生讲授有限元等等。研究生导师徐关泉先生,不仅指导了他专业课程的学习、思考与理解,还教会了他认识问题、解决问题的方法,以及如何做人做事。在读研究生阶段,每当王仁坤遇到难题,不同于本科时候不懂就问,而是更倾向于多看看课本、查查资料,努力独立解决。“这样一来,不仅难题被解了,而且收获更多,在查阅书籍的过程中不仅逐步逼近问题解决,还能温故而知新。”一个难题,通过自己的努力被解决了,心中充满喜悦。喜悦的同时,再总结一下,尤其是对经验教训的总结,王仁坤逐渐形成了一些适合自己的有益模式。随着知识的积累,不断总结、不断提升,不断增强解决问题的能力,这让他在后来的工作中受益匪浅。

而学习之余,如在个别周末,王仁坤也与同学一起去逛逛公园,如去紫金山,长江大桥,玄武湖等。除此以外,去操场跑步是王仁坤从小养成的运动习惯。“从小学到初中,从家里到学校,从早到晚,就靠小跑。上高中时,学校离家步行要一天,只好自带粮食住校,几乎每个周末都要步行回家返校。为了不影响学习,不是早起就是小跑,加上山路崎岖,还有雨天路滑,练就了跑步本领。”自然而然,“跑起来”也成了他大学养成的独特行为方式。

回忆起母校的点点滴滴,记忆的匣子一下子打开了,王仁坤对食堂的红烧肉和走油扣肉印象最深刻,每份一毛五,既解馋又实惠。“那时最想吃麻辣里脊,可惜太贵了,每份要三毛五。即使是一毛五的红烧肉也不经常吃,因为我念大学的费用全靠助学金。一个月13.8元的助学金是以菜票方式发给我,还不能全吃了,必须省着用,一个月能节约点儿,再换成人民币,就可以买些生活学习用具什么的,积少成多,还可以作为暑假回家的路费。”

用坚韧铸魂,以毅力燃心。在这段激情燃烧的岁月里,留下了拼搏奋斗的身影,成为他永不褪色的记忆。环境优美的校园、传道授业解惑的恩师、对学生的学习和生活体贴入微的辅导员,让他在前行的路上有光沐浴,有温暖相伴。时至今日,王仁坤仍心怀感激,他动情地说,“一想到这些,唯有干好工作,报效国家,才是对他们最好的报答!”

 

携着光前行,披着风奔忙,广涉万水千山后的王仁坤,仍然心心念念于祖国的水电事业,跋山涉水、劈波斩浪,持续奋战在金沙江、雅砻江等水电工程中,在这些大江大河之畔,守望他无比热爱的事业。

 

(注:本文内容以足球彩票媒体采访王仁坤为主,同时集合了四川日报《连线“国家工程师奖”获奖者王仁坤:与水电大发展伟大时代同行》、中国能源报《王仁坤:匠心设计让水电工程更经济环保》、中国电建微信公众号《国家卓越工程师|王仁坤:与时代同行,勇攀水电“珠峰”》、中国电建成都院公众号《首次开展表彰!王仁坤获“国家卓越工程师”》等文章内容。)